1979年流行语：广告

    如果说1978年的喇叭裤，是民众向往自由的一面旗帜，那么1979年的广告，可看作市场经济浮出水面的第一口呼吸。

    中国的广告有古老的历史。在《水浒》时代，武松打虎经过的酒馆，就亮出了“三碗不过岗”的路边广告牌。1920年代的上海，广告更是繁荣异常，鳞次栉比的户外广告和招贴几乎成了十里洋场的标志。建国后，当市场经济这只恐龙被强行按入水底后，广告也被当作“资本主义生意经”遭到明令禁止，直至被彻底地扫进“历史的垃圾堆”。广告不仅在中国基本绝迹，甚至成为人们眼中一种完全陌生的事物。

    广告的意思是广而告之。那个年代商业广告虽基本消失了，但关于革命理念的广而告之，却在人们生活中大行其道。所以大街上并不像我们想像得那么清冷寂廖，五颜六色的标语、口号，倒是常常充斥街头巷尾。人们的商品虽然匮乏，但商品信息的接受渠道还是有的，这就是发到每家的布票、粮票、肉票等。这类票据，目的是为分配与限制，但在一定功能上也扮演了广告的角色。我想，广告史学家们一定没想过，在广告的世界中，这类票据也勉强算得上其中一员。

    1979年，中国的广告世界里出现了如此多的第一。这一年初，上海延安路恢复了户外广告，广告牌对面就是外宾云集的锦江饭店。1月4日，《天津日报》通栏刊登了“天津牙膏厂”广告，成为首个刊登广告的新闻媒体。3月，中央电视台播出了它的第一个电视商业广告，产品是上海汽水厂的幸福可乐，广告语是：清爽可口，芬芳提神。而内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条电视广告，由上海电视台率先播出，说起来还有一段曲折的故事。

    上海市广告公司是新中国第一家广告公司，成立于1962年。文革中被更名为上海市美术公司，在一个漫长的时间中，只能画一些红色宣传画。1979年1月14日，在上海广告公司工作的丁允朋，在《文汇报》上发表了《为广告正名》的文章，引起很大震动。文章扭转那个时代认为广告是“摆噱头、吹牛皮，资本主义生意经”的观念，不仅是新中国广告业恢复的第一声号角，也被看作是改革开放的一个信号。文章刊登后没多久，1979年1月25日，上海市电视台就打报告申请播出广告，没想到报告第二天就批下来了。于是上海电视台马上联系上海广告公司播出广告。据当事人回忆，本来计划播出上海市药品公司的广告，但考虑到播出当天是农历春节，便改成了“参桂养容酒”广告。历史就是这么惊人的巧合，第一条电视广告播出的1979年1月28日，恰好也是邓小平访美的第一天。

    这第一条电视广告，在当年被看成是思想剧变、惊涛骇浪的象征，可以说毫不为过。香港《大公报》当年发表评论称：“广告的出现犹如一声长笛，标志着中国经济的巨轮开始启航。” 不仅后的3月15日，“雷达表”广告在上海电视台播出，成为第一个在内地做广告的外国品牌。同一天雷达表还在《文汇报》做了手绘的插画广告。据说广告后3天内，有700多人到黄浦区商场询问雷达表情况。事实上，4年后，雷达表才真正进入中国市场。

    寻找广告中的这些“第一”，或许不是我们今天的目的，但它们所显露出的轨迹，无疑是耐人寻味的。当今天我们身边充满了广告时，无法想像当年这些广告人，吃第一只螃蟹时所冒的风险和兴奋的心情。然而，正是这一次次脱胎于母腹的记忆，将一个崭新的世界带到了我们的面前。历史也正是从这一个个瞬间中，显示着它丰富的内涵和力量。

    1979年岁末，邓小平在会见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出版人时说：“市场经济只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，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，这肯定是不正确的。社会主义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？”从这一天开始，中国通向市场和广告的大门，才算渐渐打开了。

    1979年备忘：

    裸女：在刊登外国电影接吻剧照都会受到愤怒抗议的1979年，能在公共场所出现大帽的裸女画像，无疑是一件惊天骇俗的事。这年，北京新机场大楼壁画《泼水节——生命赞歌》，出现了全裸的女性画像，引起巨大争议。如果画的不是少数民族，如果不是画得比较抽象，据说当年有人恨不得把画家袁运生直接送进秦城监狱。机场离北京市区很远，人们回忆说，很多人跑那么远的路，只是为了瞅一眼这幅画像。有人夸张地说，北京只要能走得动的，有一半人都去看过，估计这些去看的人中，没有多少是因为热爱壁画艺术而去的。

    时装表演：在设计师还被称为技术员的1979年，法国时装设计师皮尔?卡丹，亲自率领12名法国姑娘，在北京民族文化宫进行了一场时装表演。那些T台上身着时髦衣裙、步态轻盈的高挑金发美女，肯定让台下穿着蓝灰制服观众们屏住了呼吸。当时看演出的人，都是些业内人士，脑子中恪守的却是“新三年，旧三年，缝缝补补又三年”衣着观。这场表演，终于使他们亲身感受了时装和衣服的差别。据说这场表演后，北京的姑娘们学会了穿着碎花的确良裙子，结伴站在街边聊天，阳光勾勒出她们妖娆的身姿。她们小心而刻意地摆弄着身上的连衣裙，成为贫瘠年代中铭刻在很多人心中的一道永恒的风景。